Taiwan Journal Ep. 2: 無聊的台北城 / Taipei, City of Boredom

“做事情不能對不起子孫.”

坐在計程車上, 司機跟我說的. 現在其實也記不太起來怎麼會講到這個事情, 可是就是這句話讓我印象很深刻.

剛到台灣的深夜, 台北異常的安靜, 一點都沒有不夜城的氣息. 可能是因為是禮拜天晚上的關係吧, 忠孝西路只有稀少的幾台車, 一個人也沒有. 台北車站發出淡淡的光, 等著目送最後一批出城的旅客. 只有我是剛到的, 至少我希望是這樣. 明天開始要進行一個禮拜的台北體驗, 今天晚上看可不可以好好的先睡一覺. 我希望台北城是安靜的, 是平靜的, 甚至是無聊的.

我所謂無聊是指我有點希望這次來台北或是台灣, 我已經沒有新的東西可以學了. 一方面, 我是很懶惰的人, 所以沒有新事物我也省了用腦力去處理那些東西; 另一方面, 沒有新的資訊也就代表從我上次回來台灣到現在, 沒有什麼改變的地方.

想一想, 不希望改變換句話說, 就是認為改變是不好的. 至少我那時候是覺得台灣要是改變了, 一定是變的更壞. 怎麼說呢？ 為什麼會變的更壞而不是更好呢？ 我想是一種直覺吧. 當然政治環境是很大的因素, 經濟也當然還可以更好, 兩岸關係更一直是讓人很不怎麼樂觀起來, 可是總覺得台灣好像會越變越壞的樣子---像一個被退學了的小孩一樣. 應該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吧. 會不會是因為我已經對台灣的人沒有太大的期望了？ 你們再怎麼搞（我現在變成是以一個外國人的身分看台灣）也沒有辦法再進步, 因為我印象中的台灣好像不是一個很有深度跟智慧的地方. 我想到的台灣是: 華麗卻沒有什麼思考性的偶像劇, 連劇本都要抄別人的; 只會互相指責卻不懂得溝通也懶得解決問題的政客; 蘋果日報的3D模擬示意圖; 永遠長不大永遠都要爸爸媽媽接送的大小孩; 迷失了方向的人群. 這樣的社會...要我怎麼樂觀的起來呢？

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曾經幻想過理想中的台灣（怎麼現在我又變成了台灣的一份子了？） 我記得有一次做夢, 夢到我小時候住的桃園大溪員樹林附近. 大溪是淡水河上游分叉出來的大漢溪的更上游, 石門水庫附近. 蔣介石還是先總統的時候很喜歡大溪這個地方, 也在河邊的台地上蓋了行館. 員樹林就是行館看出去河的對岸的台地上面. 夢裡面的女主角是某大外交官的孫女, 跟退休之後的阿公一起搬到比台北寧靜的員樹林, 也在台地的邊緣蓋了小小又典雅的房子. 房子是全白的, 用成本不高的人工素材建造的, 全家只有一層樓. 從院子看出去, 可以看得到大漢溪的藍藍的溪水, 裡面有人划著船; 河邊的公園種滿了樹, 雪山山脈的輪廓就在大溪台地更遠一點的地方. 醒來之後, 有一種蠻感慨的感覺. 到底有沒有可能, 台灣, 我的老家, 可以變得像夢裡面一樣, 是一個仙境的地方？

時空拉回禮拜天晚上. 台北終究沒有變多少. 跟去年不一樣的地方有捷運機場線的施工廣告, 那是我去年沒有看到的. 小時候很喜歡交通建設, 可是現在已經知道大大小小的硬體設備不一定就象徵著進步. 除了這個之外, 台北看起來差不多. 沒有改變也好吧. 那時候的我沒有想要在學新的東西了. 至少明天再說吧.

就是硬是跟司機聊了起來. 他說, 現在的人做事都只顧自己, 可是沒想想這些事情的後果, 都是子孫要承擔. 所以以後你要是做大事, 一定不能對不起子孫啦.

我想, 對得起子孫, 不是跟他們說, 爸爸媽媽希望你們不要比我們差, 也不是把我們現在的爛攤子丟給他們說, 孩子呀你看, 我們沒有把你們阿公阿媽留下來的東西搞的更爛喔! 而是說, 現在因為有我們, 我們的孩子可以活的更好. 也就是, 為了我們的孩子, 我們不得不進步, 不得不改變, 每天都要變的更好. 當然, 什麼是變的更好的定義, 大家意見可以不同, 也可以討論甚至衝突, 可是我們還是有責任留一個更好的世界給他們, 因為畢竟他們是我們創造出來的.

一個還沒生孩子的年輕小夥子大談對子孫的責任好像奇怪了點. 等我真的生了小孩, 可能那時候的感受又會變吧. 對一群我根本不認識, 還不存在的人負責任, 其實也是很妄想的事情. 幹嘛想那麼多呢？ 自己都沒時間給自己了, 還要犧牲自己給一群很有可能是很讓我討厭的人？ 好像也說不太過去. 有了才能就追求財力, 有了財力就追求權力, 有了權力就追求名留青史. 現代的人好像就是這樣吧.

前人種樹後人乘涼, 我們是種樹的還是乘涼的？

台北城, 變的不無聊了. 還有很多地方等著很多的人做很多的事.